1969年12月29日,我从丹东乘车到沈阳,准备换车去通化。我前一年下乡在辽宁省宽甸县,今年夏天我父母带领全家下乡到吉林省集安县,因家中缺少劳动力,生活困难,我决定转到集安落户和我家在一起。
火车到了沈阳,我下车时天还没亮,沈阳火车站内外灯火通明。我扛着行李,随着人流涌出了车站,和许多人挤在广场上等候天亮。天稍一亮,我去售票室买到了车票,便到候车室等着剪票。好不容易到了剪票的时间,我扛着行李登上火车,按照附在车票上的一张小纸上的号码找到座位坐了下来。从丹东乘硬座车颠簸了一宿,我感到非常疲劳。找到座位以后,我放下行李便用随身带着的搪瓷缸到茶炉间打了一缸水,回来后坐在车座上吃自己带着的一块干粮,耐心地等候列车启动。
车厢里的人很多,许多旅客没有座位,只能站在车厢里。能够买到座位,还是令许多人羡慕的。车厢的过道上站着很多人,挤得密不透风,导致在车厢里行走非常困难。有一位抱着孩子妇女也站在过道上,她不时晃动着孩子,不时低声哄着孩子,脸上现着令人难以琢磨的表情。那个女子大约有三十岁左右,个子不大高,大约有1.6米那样,人长得胖胖的,皮肤较白,头上围着一个蓝色的头巾。这个女人不时向我这个方向看来,不知她想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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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要开车的时候,这位抱着孩子的女人挤到我的身边。这位女人说的是山东的口音还是河北的口音,当时我还分辨不清。她对我说:“大兄弟,你帮帮我,替我抱一下孩子,我下去买点东西行不行。”
我一向愿意帮助别人,对她的话没有思考,便把喝水缸放在小茶几上,笑着说:“行”,便站起来顺手接过了孩子。
这位女人把孩子交给我后,并没有马上下车,而是站在那里仔细看了看我的脸,才转身下火车。她走到车门的时候,我喊了一声:“大嫂,快点回来,别耽误了开车!”
“俺知道”,那位女人答应了一声,头也没回就下车了。
站台上站了很多送行的人,站台上有两座售货亭子,相距挺远。那时候,每个大型车站的站台上都有售货亭子,以方便乘车旅客买东西。我从车窗向外看去,没有看到那位女人去附近亭子那里买东西。我感觉挺奇怪的,以为她到另一个亭子那边去了。
我抱着孩子,轻轻地摇晃着。我打开小被子的一角,仔细看着小女孩,发现这个小姑娘挺漂亮。孩子大约有几个月,圆脸,大眼睛,鼻子不大,眼睫毛挺长,是一个美女坯子。我低头逗孩子,孩子忽闪着大眼睛,嘴角露出笑容,“呀呀”叫着什么。我从小就喜欢小孩,并有哄孩子的经验,小女孩在我的怀里非常安静。
这时,广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:“旅客同志们,去往通化的火车再有两分钟就要开车了,请送亲友的同志抓紧时间下车,请送亲友的同志抓紧时间下车。”
播音员连续播送了好几遍,可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并没有回来。我着急地抱着孩子向车窗外面看,站台上送行的人并不多,人群里根本没有那个女人。我一下子着急了,这可怎么办呢?
车窗外传来一声汽笛的长鸣,火车开动了。我观看着站台上送行的人们,并没有发现那位母亲。我抱着孩子坐在座位上,不知怎么办才好。我当时只有17岁,对社会上许多事根本不懂,其实我遇到了一个扔孩子的人。那个时候,有的人家孩子多养活不起,就找机会扔孩子,火车上是扔孩子的最佳地点。出行的人一般生活都不差,捡到孩子的人大都会把孩子收养的。不过这位孩子母亲选错了人,我当时还是一个未成年人,只是下乡后经过劳动锻炼,让我显得比同龄人成熟一点罢了。
我以为那个孩子母亲上错了车厢,便抱着孩子向每一节车厢找去,我找遍了所有的车厢都没有找到她,我这才知道这个孩子被抛弃了。车厢里的人们知道了孩子母亲把小女孩扔给我以后,有人向我问道:“同志,这个孩子你要不要,如果你不要就给我,我家缺少孩子,我可以抚养她。”
我不是孩子的家人,对那些要求认领孩子的人我没有办法相信他们,再说我也没有决定权,就没有同意把孩子再给别人。有一个人说:“小伙子,你自己养活她算了。”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急忙说道:“那怎么行,我还没有结婚呢。”
我想了半天,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。我就抱着孩子找到列车员,向列车员说明了情况。
一位中年女列车员听我介绍情况之后,说:“你这位同志被人骗了,这个小孩被父母扔了。”
列车员对我说:“同志,我马上给前方车站联系,到下一站把孩子送下去,让民警帮助查找吧。”
我接受了这个意见,当火车在沈阳北站停稳后,车站上的一位工作人员从我手里接过了孩子。
火车继续开动了,我望着站台上被铁路工作人员抱着的孩子,心里默默地说:“孩子,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妈妈。”
现在想来,那个小女孩很可能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父母,估计可能被别人领养了,也许被送到孤儿院了。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后来的命运如何,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,人在哪里?这个女孩如果正常生活,现在应该是50岁了。如果这个长大的女孩现在正寻找自己的家人,若是看到我的文章,我只能告诉她:“孩子,你的母亲可能是山东人,也可能是河北人。如果你的母亲仍然健在,现在应该是80多岁的老人了。”
有时我想,能不能发动更多的人找这个女孩呢?细想之后,我放弃了这个想法。因为,当时我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记忆的东西,只有火车上无法忘记的场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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